来源: 温哥华天空综述6 z9 [# ~7 B5 v1 f
# P6 |/ D& O6 C如今的局势套用一个媒体前辈的说法，二十年来的大温和年代结束了，全球化的进程在2016年之后迅速放缓甚至倒退。而当下最让人关注的，绝对是中美正在进行的贸易战，虽然谈判还在进行，但结果令人心忧。科技进步和核心技术的发展悠关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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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我们拉回30年前，同样是当时的经济老大和老二的科技和贸易的较量。从日本的芯片经验中，我们能学到什么？: W" \% [-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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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30余年，已经少有人记得那场在日美之间爆发的芯片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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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日本人输得干干净净，从高峰时占据全球近80%的DRAM（俗称电脑内存）份额，跌到现在的零。这场芯片战争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国际政治经济学，亚当.斯密的自由市场竞争理论在大国产业PK中，只是一个美好的童话。4 F" F& ^6 w. L* y/ T
: Z* p- { a/ k7 [) z1. 垂井康夫$ N1 u7 q; x$ ?5 X-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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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代前五年是日本半导体芯片企业的高光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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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的英特尔、AMD等科技创业公司在半导体存储领域，被日本人追着打，然后被反超，被驱离王座，半导体芯片领域（当时主要是半导体存储占据主流）成为日本企业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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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科技公司败在了模式上。8 {& h8 A8 |) _( r, j( n
( z2 q# }* @. N/ L& J4 c硅谷的发展模式是，通过风险投资为创业公司注入资金，创业公司获得资金支持后，进行持续的技术创新获得市场，提升公司估值，然后上市，风险资本卖出股票获利退出。这种模式以市场为导向，效率高，但体量小，公司之间整合资源难，毕竟大家都是一口锅里抢饭吃的竞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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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2 g+ o& D j& h( e九州岛被称为日本的硅岛，曾集中了日本绝大部分半导体芯片企业; z/ {/ ]8 n, b, A
, ~7 J4 `0 ^$ O9 l6 H* {8 f日本人的玩法截然不同：集中力量办大事。1974年，日本政府批准超大规模集成电路（俗称半导体芯片）计划，确立以赶超美国集成电路技术为目标。随后日本通产省组织日立、NEC、富士通、三菱和东芝等五家公司，要求整合日本产学研半导体人才资源，打破企业壁垒，使企业协作攻关，提升日本半导体芯片的技术水平。7 }% K9 g g& n4 {+ ^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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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计划也差一点儿夭折，各企业之间互相提防、互相拆台，政府承诺投入的资金迟迟不到位。关键时刻，日本半导体研究的开山鼻祖垂井康夫站了出来，他利用自己的威望，将各怀心思的参与方们捏合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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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f0 @0 c4 u- u垂井康夫的说辞简单明了：大家只有同心协力才能改变日本芯片基础技术落后的局面，等到研究成果出来，各企业再各自进行产品研发，只有这样才能扭转日本企业在国际竞争中孤军奋战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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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美国人被吓坏了9 k% W' _; l8 H+ R) B' z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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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S$ e! W4 r计划实施4年，日本取得上千件专利，一下子缩小了和美国的技术差距。然后，日本政府推出贷款和税费优惠等措施，日立、NEC、富士通等企业一时间兵强马壮，弹药充足。 t' X: o6 d2 F&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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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座现代化的半导体存储芯片制造工厂在日本拔地而起。随着生产线日夜运转，日本人发起了饱和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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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7 d1 W+ H美国人的噩梦开始了。1980年，日本攻下30%的半导体内存市场，5年后，日本的份额超过50%，美国被甩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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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的高科技公司受不了市场份额直线下跌，不断派人飞越太平洋到日本侦察，结果让人感到绝望。时任英特尔生产主管的安迪.格鲁夫沮丧地说：从日本参观回来的人把形势描绘得非常严峻。如果格鲁夫去日本参观，他也会被吓坏的：一家日本公司把一整幢楼用于存储芯片研发，第一层楼的人员研发16KB容量，第二层楼的人员研发64KB的，第三层人员研发256KB的。日本人这种研发节奏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三箭齐发，让习惯了单手耍刀的硅谷企业毫无招架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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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美国人感到窒息的是，日本的存储芯片不仅量大，质量还很好。1980年代，美国半导体协会曾对美国和日本的存储芯片进行质量测试，期望能找到对手的弱点，结果发现美国最高质量的存储芯片比日本最差质量的还要差。/ `3 r: N. [6 C9 Z$ |2 p1 O, J
; ?$ w9 x2 P- ^而且，日本人还拍着胸脯对客户保证：日本的存储芯片保证质量25年！2 h+ u/ H O- U+ ~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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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英特尔差点翘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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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7 \7 @# Z. b: D在日本咄咄逼人的进攻下，美国的芯片公司兵败如山倒，财务数据就像融化的冰淇淋，一塌糊涂。2 a" e7 `0 a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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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AMD净利润下降2/3，国家半导体亏损1100万美元，上一年还赚了5200万美元呢。第二年，英特尔被逼裁掉2000名员工。日本人继续扩大战果，美国人这边继续哀鸿遍野，1985年英特尔缴械投降，宣布退出DRAM存储业务，这场战争让它亏掉了1.73亿美元，是上市以来的首次亏损。在英特尔最危急的时刻，如果不是IBM施以援手，购买了它12%的债券保证现金流，这家芯片巨头很可能会倒闭或者被收购，美国信息产业史可能因此改写。9 s* W8 p" l9 A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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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特尔创始人罗伯特.诺伊斯（左）联合其它硅谷企业成立了SIA，目标是应对日本半导体企业的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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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特尔创始人罗伯特.诺伊斯哀叹美国进入了帝国衰落的进程。他断言，这种状况如果继续下去，硅谷将成为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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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美国人难以容忍的是，富士通打算收购仙童半导体公司80%的股份。仙童半导体公司是硅谷活化石，因为硅谷绝大部分科技公司的创始人（包括英特尔和AMD）都曾经是仙童半导体的员工。在硅谷人心中，仙童半导体神一般的存在，现在日本人却要买走他们的神，这不是耻辱么？有一家美国报纸在报道中写道：这笔交易通过一条消息告诉我们，我们已经很落后了，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对此做出应对。2 ~7 }6 y$ |% C+ P/ j" Y$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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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硅谷的科技公司成立了半导体行业协会（简称SIA）来应对日本人的进攻，经过几年游说，成果如下：将资本所得税税率从49%降低至28%，推动养老金进入风险投资领域。但政府就是不愿出面施以援手。& S5 R% ~7 ?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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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捱到1985年6月，SIA终于炮制出一个让华盛顿不淡定的观点，一举扭转局面。2 h( z( {4 o Q( Z) W( |7 E7 G# s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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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神奇逻辑扭转局面% T# P+ `9 n$ D* `,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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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A的观点是：美国半导体行业削弱将给国家安全带来重大风险。* C( u' k1 {' T#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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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不是美国的盟友么，日本半导体崛起，美国半导体衰落，看着就是左口袋倒右口袋的游戏，怎么会威胁到美国的国家安全呢？1 B8 m1 K4 B, H- U: B
1 X! l* |$ S2 C a0 X% iSIA的逻辑链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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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Y1 U; P6 I6 S o" o因为超级武器技术离不开超级电子技术，超级电子技术又离不开最新半导体技术（这话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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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美国的半导体技术落后，美国军方将被迫在关键电子部件上使用外国产品包括日本货（有点意思）；% ?) L5 {/ r, Q( t
7 ^! T# f+ A3 V- u2 h& [外国货源不可靠，战争时期会对美国断货，非战争时期还会向美国的对手苏联供货（日本人看到这里，估计要哭了）；$ f2 ^5 P5 \' w; e1 \& C( w.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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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美国放任日本在半导体芯片领域称霸，就等于牺牲国家安全（日本人的心此刻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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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t& B4 q0 h7 ^2 [& \此前，SIA游说7年，得到政府的回应总是：美国是自由市场，政府权力不应染指企业经营活动。, W. N; P+ Y! J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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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SIA的国家安全说一出，美国政府醍醐灌顶，从原来的磨磨唧唧变成快马加鞭，效率高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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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q# l9 a& F0 j6 }1986年春，日本被认定只读存储器倾销；9月，《美日半导体协议》签署，日本被要求开放半导体市场，保证5年内国外公司获得20%市场份额；不久，对日本出口的3亿美元芯片征收100%惩罚性关税；否决富士通收购仙童半导体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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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这一波操作至少开创了两个记录：第一次对盟友的经济利益进行全球打击；$ _4 A2 P; W7 Q* S+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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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以国家安全为由，将贸易争端从经济学变成政治经济学问题。! t, @$ ?' D-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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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和日本交涉的美国在亚洲地区的首席贸易代表克莱德.普雷斯托维茨，一面指责日本的半导体芯片产业政策不合理，一面又对它赞叹不已，所以我对美国政府说我们也要采取和日本相同的政策措施。9 i# C+ e" }%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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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种双重标准，曾在日立制作所和尔必达做过多年研发的汤之上隆在自己的书中气愤地说：这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f F. J+ ?, j$ `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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