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欧盟不信任的西方公众,传统上是担忧欧盟官僚机构难以被问责、内外缺乏制衡、网罗密张损害经济活力,从根子上就带着“民主赤字”(Democratic Deficit)等等。这些担忧在相当程度上的确合理,但有的就此认定欧盟前景一片黯淡,也失之武断。; N4 }2 T8 e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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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盟官僚机构的揽权扩张程度,不见得比其他政府更跋扈。鹿特丹伊拉姆斯大学的政治学系教授莱鲁斯•凡•司根德伦常年培训前去布鲁塞尔的游说团体。按他在著作中的统计,欧盟各机构每年制造的指令、规章、法条等“有约束力的决策”,除了在欧共体增员、《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签订等几个关键时点会翻倍膨胀以外,之后年份的年均决策出产量会较“暴涨时点”年份逐步下降。相较2009年之后的美国民主党政府、20世纪以来的很多新兴国家政府,布鲁塞尔这种揽权速度,可以说很有节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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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7 P, D& V x6 H" {如果以“欧盟不存在会怎样”的“反事实检验”思路来理解的话,更加不会认为现在的欧盟官僚体系会是生造的束缚。即使欧盟从未存在,按已经发生的历史来推断:法国、比利时、西班牙是自上而下的显著等级制社会,南欧的葡萄牙、希腊、南意大利等地多有宗族与拟制宗族社会,德语区的德奥两国首重秩序与可预测性的社会规制,任由这些社会文化区域自行发展,仍然会产出权限不下于欧盟的各种父爱主义政府。, X4 a9 `- j5 ^; ?; ^7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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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盟未来的确有集权化的微弱可能。但至少以现在欧盟内部的自由度,距离“集权”的政治担忧还很遥远。# [0 G8 v! V! Z%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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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H/ h0 m* ^! @现在的布鲁塞尔产出的各种条文规章,的确一定程度上束缚各成员国的政治自由与经济活力,让人对其未来谨慎预期。但在“怀疑欧洲”论者中,最激进的顶多是“欧盟有受诱惑向集权演变的可能”。但欧盟是否落入极权深渊仍在两可之间,欧盟的竞争者们除了寥寥几国外,大都还在坑里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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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v; u0 S& B L$ N/ w7 q. G在欧盟内部,匈牙利的执政党“青民盟”与奥尔班总理百般贴近俄国,波兰的执政党“法律与公正党”百般触怒俄国,都与欧盟整体的外交方针相抵触。但将俄国与欧盟易位而处的话,可以想象克里姆林宫允许州长们与自治共和国总统们公开表示亲西方、与中央离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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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w, ?# S' m K欧盟既无法阻止西班牙的右翼执政党“人民党”实施“减税先于还债减赤字”的经济方针,也无法阻止希腊的极左执政党“激进左翼联盟”实施“宁可赖债破产也要包养公务员及附庸阶层”的经济方针。欧盟不是中央政府,规章条款再细致,也伸不进成员国的核心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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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4 l H# F3 i/ W1 D3 g$ e: A原共产国家加入欧盟后重获新生,不管“怀疑欧洲”的论调声势多大,新成员国的国民始终有近半亲善欧盟。4 S2 R% k) _" o8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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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欧洲”论者在欧盟每个成员国里都有相当数量,不独英国为然。不过英国退欧派“国家被铐在欧盟这具腐尸上”的修辞,至少欧盟新成员国的近半公民肯定不会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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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盟新成员国基层公民对欧盟的普遍好感不止于此。除了破除壁垒加入欧洲市场带来的立竿见影经济实惠以外,在原苏联加盟国与原华约国家中,2004-2007年加入欧盟的捷克、波罗的海国家等十国与疏远欧盟的俄国、中亚国家等八国,到2013年社会与经济状况已经高下判然、泾渭分明。按转型经济学巨擘安德斯•艾斯仑德所言,在欧盟与莫斯科之间择一亲疏,就是前共产国家在法治与腐败、民主与专制、繁荣改革与停滞不安之间的分水岭。尽管受2008年经济危机与2010年以来民族主义重兴的冲击,后加入欧盟的原共产十国公民对欧盟的支持有下滑。在2011年时,只有罗马尼亚、波兰、拉脱维亚三国仍有明显过半公民支持欧盟,但十国总人口支持欧盟的比例仍然保持在43%。% @( \; q0 o6 E3 d* x
( ~' a0 o/ S0 S/ w+ T( }7 U2 ?- _% i按相关指数估计,欧盟的稳定未来与经济前景都无需过多操心,指责它是前途无望的漏船,是无稽之谈。' O' @( n- K: r# B% l7 q0 h
嘲笑欧盟有欠民主制衡经济活力、成员国之间离心倾向显著,尤有可议。嘲笑欧盟动荡没前途,可真是毫无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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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q2 Q) r) R, M; b2 C如果要比较国家级经济体的前途,最负盛名、最称公允的指标是日内瓦“世界经济论坛”每年出版的《全球竞争力报告》。从2009年到2016年,此报告中全球最富竞争力、经济发展前景最好的前三十个国家里,三分之一都是欧盟成员国。如果将指标要素分项解析,欧盟中较穷、较弱、较晚起步的成员国即使排位比不上英法德等国,没有“市场体量”、“宏观经济环境”、“技术成熟度”等优势,其他要素排位至少也能名列中流以上:在2015年的“制度效用”要素上,欧盟成员国塞浦路斯排43位、拉脱维亚排48位。“国民卫生与初等教育质量”上欧盟成员国波兰排40位、希腊排41位。“高等教育质量”上,欧盟成员国中此项最糟糕的保加利亚,排名64位。这些排名档次看似平庸,但“金砖四国”等国在相同指标上的排位基本没有领先。3 S8 i1 d' C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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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比较国家级政治实体的安定程度,最有名的指标是美国《外交政策》杂志与智库“和平基金会”近十年来每年发表的“脆弱国家指数”。此指数排位愈高,国家的不稳定程度愈高,从“稳定”到“高度警戒”分十一档,满分为120分。而从2005年开始,每年这个指数里,新兴国家们大都在第五档“警告”以上,最好的也在第六档“低度警告”。而欧盟成员国中大都排列在第七档“较稳定”至第十一档“极可持续”之间,稳定性排末尾的一般是战争状态一直没正式结束的塞浦路斯。 2 C6 H% `2 n* n7 q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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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表现最显眼的是“廉能”,在“廉”上对比欧盟成员国与“金砖四国”等新兴国家,结论显然不言而喻。仅就“能”方面来看,新兴国家恐怕也不及“民粹把局面搞乱”的欧盟成员国。世界银行制作的“全球治理指标”里,按公共服务质量、行政效率、公务员称职度、政府对政策的投入专注度等来评估“政府功效”。2015年的“全球治理指标-政府功效”这一项上,欧盟成员国最糟的是刚加入欧盟两年的克罗地亚,排第75位;“金砖四国”最好的是巴西,排第78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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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英国退欧公投结果如何,现在英国的保守党“留欧派”所坚信的观点其实更合理:英国最好的前景在于在欧盟中做独立性最强的成员,“留而不被操纵”(in EU but not run by EU)。因为在禀赋与潜力、过去与未来、理念与实践上,欧盟都离英国更近,也更值得被积极看待;而欧盟的潜在竞争者们大都离英国更远,也更应该被谨慎对待。而脱欧若成真,英格兰海峡两岸的自由都不见得会更有希望:法国的左翼报人已经在叫嚣“英国佬滚蛋,我们就能把欧盟打造成一个真正的超级国家了”。而支持撙节财政支出、减少市场管制的英国自由经济支持者,也很难在退欧成真后的国内政局中获取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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