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面临的最糟糕的悬崖由市场体系带来
88岁高龄的麻省理工学院名誉教授、语言学家和哲学家诺姆·乔姆斯基在麻省理工学院的一次座谈会上接受了今日俄罗斯(Russia Today,简称RT)“联络”栏目(On Contact)主持人克里斯·赫杰斯(Chris hedges)的采访,赫杰斯本人是普林斯顿大学教授。在采访中,乔姆斯基表示,最低工资应该是每小时20美元,“新自由主义是暴政”,而共和党则“致力于摧毁人类生存”,“我们正朝悬崖走去,而我们面临的最糟糕的悬崖是由市场体系带来的。”
乔姆斯基追溯了现行新自由主义的历史,从上世纪70年代晚期的左派起源与右派起源,一直到唐纳德·特朗普(专题)时代。
“新自由主义转向将决定权从公共舞台转移到了市场,”乔姆斯基说,他关于“美国梦之安魂曲”(Requiem for the American Dream,2015年同名纪录电影对乔姆斯基进行了深度访谈,译者注)主题的着作在今年早些时候出版。“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宣称自己正在增加自由,而实际上它只增加了暴政。”
乔姆斯基说,把资本的利益——尤其是跨国公司和金融机构的利益——置于人民之上,导致了“民主的削减”,“大多数人工资增长停滞或者下降”。而乔姆斯基则自称是社会主义者,主张更加合理的工资分配。
“新自由主义让全世界的劳动人民互相竞争,却允许资本自由流动,事实上是对资本的高度保护。比如,知识产权对人民来说是一项巨大的税收,”乔姆斯基指出,微软对垄断技术专利和苹果的避税计划都是剥削普罗大众的手段。
乔姆斯基是1992年杰出的媒介研究《制造共识》的共同作者,他指出,这些变化通过“教化”(indoctrination)将反对者钉在“反美”的耻辱柱上,被边缘化甚至被解散。
“除了美国,我不知道还有其他哪个非极权主义、非威权主义的国家存在这一概念。这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概念。如果你批判政策——你就是‘反美’的。”
乔姆斯基因普遍语法理论获得学术声誉,如今则主要关注气候变化,尤其是最近美国退出了前总统奥巴马在2015年签署的《巴黎协定》。
“美国资本主义的野蛮派——共和党的立场是非常引人注目的,他们真的正在走向悬崖。历史上有哪个组织像这样致力于破坏人类生存?”一直以来,乔姆斯基不断批评特朗普。“当这个世界尝试做些什么的时候,美国却一头扎向悬崖。”
赫杰斯对乔姆斯基的访谈共分为两部分,7月2日,今日俄罗斯刊出了第一部分。
今日俄罗斯(以下简称“RT”):你在基于纪录片《美国梦的安魂曲》撰写的着作中,列出了十个财富与权力集中的要义(principal)。你第一个谈论的是“削减民主”,这是什么意思?
诺姆·乔姆斯基(以下简称“NC”):首先我要评论的是,十大要义的建构主要归功于编辑的贡献。他们通过这种形式,将无数个小时的访谈和讨论进行了非常有效的整合。“削减民主”意味着人民的逐渐边缘化;削弱普通民众在公共决策制定中的作用,这是对70年代及其后的新自由主义转向的引介中,可以预期和预测的结果。
战后美国社会经济史基本上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有时候被称为监管资本主义(regulated capitalism),在50年代到60年代嵌入到自由主义中,这是一个高速增长的时期,平等主义也在增长,60年代一些运动致力于社会公正,这是个大幅增长和民主参与的时代——人们真正参与到公共舞台。所有的这些拥有不同的影响。一个影响是衰退,利润率的下降,这是至关重要的。第二个影响是人们过度热衷于参与公共事务。
RT:这是塞缪尔·亨廷顿(Samuel Huntington)说的“超量民主”(excess of democracy),不是吗?
NC:“超量民主”。事实上,两本非常重要的出版物都在70年代早期出版——都是针对这一理论的。有趣的是,它们处于政治光谱上对立的两端,却基本上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尽管采取了不同的修辞方式。第一个是《鲍威尔备忘录》(The Powell Memorandum),由一个在烟草公司工作的公司律师撰写,后来他成为了尼克松治下最高法院的法官。他撰写了一个备忘录,本应是保密的,但它被泄露给了美国商会(the US Chamber of Commerce)的商业团体。这一修辞相当迷人:他表达的观点在那些真正统治世界的人中并不罕见——他们的控制非常轻微地减弱了——就像被宠坏的三岁小孩没能得到一块糖果——这意味着世界末日。所以你真的需要去阅读这一修辞来领会它。
RT:这时有一个对美国自由企业制度的攻击,不是吗?
NC:商业世界在拉尔夫·纳德(Ralph Nader)和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的率领下遭受严重的攻击。我们是对美国生活一切重要方面仅存的攻击。然后,他说:“好吧,照顾我们,商人从根本上说拥有一切。我们是大学里的可靠伙伴。我们没必要让孩子们变得疯狂。我们终归可以控制媒体;我们拥有权力。”它要求商业世界动员起来保卫它们自己。
这对右翼智囊团的增长有着很大的影响——大部分意识形态都是极右的。所以这是光谱上右翼的一端。然后你要进入光谱的另一端——基本上是卡特政府的自由主义。事实上,为卡特政府工作的三边委员会(the Trilateral Commission)——这一委员会基于工业民主国家:欧洲、日本和美国,基本上都是自由主义的国际主义者。他们出版了一本书,叫做“民主的危机”(The Crisis of Democracy),而这里的民主的危机指的是过量的民主。在60年代之前大多数人都是消极和冷漠的,而60年代,人们开始参与政治舞台、施压实现需求及其他事务的应然方式,有时候被称为特殊利益——意味着年轻人的利益、老年人的利益、农民的利益、工人的利益,换而言之,每个人的利益。只有公司部门的利益没被提到——因为它们是国家利益。然而,特殊利益给国家施加了太多的压力。所以,我们不得不在民主上更加自我节制。人们不得不回到消极和冷漠……带着些许怀旧,塞缪尔·亨廷顿提到杜鲁门时期,总统在一些华尔街律师和总经理协作下能够运转这个国家,而那时候并没有民主的危机。
RT: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点,关于“意识形态塑造”。你讨论过麦迪逊和亚里士多德的区别。他们都明白,只要存在不平等,富人和穷人之间就会存在紧张。麦迪逊呼吁政府削减民主,而亚里士多德的解决方式,你显然会赞成,是减少不平等。你的第二个点——意识形态塑造。我们提到了《鲍威尔备忘录》,提到了三边委员会,但是具体而言,他们针对的是社会的不同阶层。你曾讨论过他们为大学制定结构性方案的方式,利用债务将学生变成债奴,从而让大规模游行示威变得不可能,摧毁了公共机构。谈一谈将意识形态重新装配进新自由主义形式的过程。
NC:我不想指出,是三边委员会领导了这些事态发展。这或多或少表达了自由主义精英在这些议题上的共识。因此,这是非常有趣的,教化青年当然是他们的说辞——众口一词的说辞,而负责教化青年的机构正在失责。
RT:这是一种对教育机构有趣的描述方式。
NC:这有点类似于刚才提到的怀旧论调,杜鲁门能够在很少的公司律师的协助下运转这个国家,然而这有点理想化了。应该有教化,学生不应该自由思考,他们当然不会这么说,但其真实含义就是学生不应该自由问询、思考和挑战——而这恰恰是一个好的教育体系中,学校和大学里的年轻人被鼓励去做的。但是这是危险的,因为他们质疑太多永恒的真理,包括精英统治和控制是不是必需的。这一点在整个历史中被不断表达。
RT:你认为他们有多成功?
NC:他们阐述的共识导致了许多事态的发展。这是相当成功的。例如,学院和大学开始实行一种商业模式,官僚主义已经实现了极大的发展,倾覆了教员控制和官僚控制之间的平衡。学费急剧增长,产生了强大的规训效果。在60年代,年轻人可以说:“OK,我可以休学一年,参与反战运动,或者女权运动,或者别的什么,然后我可以回来继续我的生活。”但是,如果你的头上悬着债务负担,你就做不到这些。如果你出身于法学院,想着:“我很乐意成为一名公共利益律师,但我还要偿还20万美元的债务。”你就只能去一个公司法律事务所,被吸收进这种文化。并且,有许多不同的方式施加规训影响。
RT:你还谈到,一些对美帝国或美国资本主义突然的批评被安上“反美主义”的标签。
NC:反美主义是一个有趣的概念。这个概念只存在于极权主义国家。打个比方,一个人在意大利批评贝卢斯科尼政府——他不会被指控为“反意大利”。在前苏联你可能被谴责为“反苏”,在巴西军事独裁中你可以是“反巴西”。但是除了美国,我不知道还有其他哪个非威权主义的国家存在这一概念。这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概念。如果你批判政策——你就是“反美”的。当然,它有非常有趣的圣经起源。最初使用这一概念的是亚哈王(King Ahab,圣经里的古以色列国王),他是圣经中极端邪恶的王者。他叫来先知以利亚(Prophet Elijah),问他为什么仇恨以色列,也就是为什么谴责邪恶国王的行为。这是一个基础概念:如果你挑战权威,你就是反社会、反文化、反社群的 看看,学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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